引汉济渭 关中“南水北调”梦

西安地铁4号线经过大雁塔的线路不得不改道。

去年11月西安市规划局透露，新方案中地铁在大雁塔段要东移，以尽可能减少对已经有所倾斜的大雁塔的影响。

上世纪90年代，西安市严重缺水，不得不大量超采地下水。此举引发了一系列环境问题，大雁塔加速倾斜，很多地方出现地裂缝，城市地面下陷最深达2.6米。于是，人们开始研究引汉济渭——从陕南汉江调水到渭河，解决关中的缺水问题。

1. 干渴的关中

西部大开发之后，关中-天水经济区得到国家批复，对关中地区的产业化、城市化而言，可谓一剂强心针。与此同时，西安提出建设国际化大都市，市区人口要超过1000万，主城区面积要达到800平方公里，跨越渭河发展。

“在关中加速经济发展过程中，水资源问题日渐凸显出来，对此该怎么做呢？”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陕西省城市经济文化研究会会长、陕西省决策咨询委员会咨询委员张宝通给记者的答案是：“近期要引汉济渭，长远要靠南水北调西线工程。”

古时西安有“八水绕长安”之说，八条河流环绕，水资源丰富。然而，现在这些河流不是断流就是被严重污染——“有河皆干、有水皆污”，已经无法支持西安的发展。

谈起缺水的西安以及关中地区这十年来的发展，陕西省引汉济渭工程协调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助理、副总工张克强表示，这些年来的用水实际是在欠账，是靠超采地下水、牺牲生态用水和挤占农业用水来维持的。

为了用水，人们往往不考虑环境问题，修建水库截断河流，一滴水都不往下放。城市拼命挤压农业用水，而因为水价高，灌区的供水单位也喜欢把水供应到城市去。更严重的是超采地下水，张克强告诉记者，“城市的超采和灌区的井灌每年超采量约4.6亿立方米，占到关中每年总供水量50多亿立方米的近10%。”

这样一来河道里的水越来越少。支流被截断后，渭河水位下降，纳污能力也随之下降，而污水排放却有增无减，最后有着“清渭”之称的渭河变成了又黑又臭的污水河。此外，大量超采地下水导致城市大面积地面沉陷、地裂缝活动加剧，对城市建设和环境带来诸多不利影响。

“种种问题促使陕西在本世纪初加快对引汉济渭的研究，国家也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张克强告诉记者，“国家的南水北调西线，还有三峡办曾研究过引江入渭入黄，把三峡水库的水穿过巴山、秦岭送到渭河，再从渭河送到黄河。”

但是，南水北调西线难度比较大，要解决近期的问题不很现实。研究最后认为，最有效、最经济的方案是实施陕西省内的南水北调——引汉济渭。

引汉济渭不仅能解决关中缺水问题，还能解决缺水更严重的陕北的问题。陕北能源化工基地近年来发展加快，但是可用地表、地下水几年内将被开发殆尽，不少工业项目因缺水难以落户建设。从黄河取水又受国家黄河流域用水总量的指标限制，“陕西省只能通过引汉济渭，再从渭河放水给黄河，在黄河上游的陕北就可以多取一些水。”张克强表示，这项工程是从整个陕西省的布局来考虑的，希望可以做到统筹发展。

2. 穿越秦岭生态区

引汉济渭工程设计调水量15亿立方米，从汉江黄金峡调水10亿立方米，再从北岸支流子午河的三河口调水5亿立方米。工程的总投资一直在变化，原来预计120亿元，后来又增加到150亿元，几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目前总投资需要180亿元左右。

调水线路是从黄金峡调水，走三河口，然后穿秦岭来到关中。引过来的汉江水供应到西边宝鸡渭河北岸的两个工业区，经过杨凌、咸阳、西安、渭南，东边一直到华县、华阴，还能覆盖渭河北岸的阎良、三原、兴平、武功、富平等区县。

然而，黄金峡低于三河口100多米，10亿立方米的水需要抽高才能调上去。工程计划在黄金峡水库大坝后投资10多亿元建一座装机功率13.8万千瓦的大型泵站，1秒钟抽70立方米的水送到119米高的隧洞里。

这段长16.5公里的隧洞还不是最长的，到达三河口水库大坝后，还有一条穿过秦岭主脊、长达81.6公里的隧洞，这仅比国内最长的引水隧洞辽宁大伙房隧洞短3.4公里。两段隧洞总共要耗资80多亿元，而且工程建设难度非常大。

“最大的难度在于大埋深和超长。穿越秦岭的主脊，前后40公里，埋深大、通风问题复杂，又不能从别的地方打支洞进去。一个施工口进去的话，必须推进很长，距离长了之后通风比较困难。”张克强告诉记者，与辽宁大伙房隧洞埋深小容易施工不同，穿过秦岭的这一段隧洞，只能采用掘进机来施工。

秦岭南麓的陕南地区是陕西生态环境保护最好的地方，珍稀动植物种类繁多，尤其是以朱鹮、大熊猫、金丝猴、羚牛最为著名。引汉济渭工程尤其是秦岭隧洞，是否会对当地生态带来破坏？

张克强告诉记者：“这个隧洞和支洞的施工面都须尽可能避开环境影响最敏感的区域，尽量安排在人类活动多的地方。选择隧洞引水的方式对地面的扰动影响非常小，穿越秦岭这一段的隧洞埋深都在500米以上。隧洞还要准备防水措施，控制渗漏量，从而达到环境能接受的范围。”

施工结束后，支洞洞口得重新封住，并且要恢复周围的植被。开采出来的石料也不会胡乱倾倒、堆放，在一些开阔的滩地，外面建起防护墙，把石渣砌到墙里面，整平之后覆土，可以造成一些整块的平整土地。

陕南大都是山区，很难有一大块平整的地。“我们砌渣的地方都按一定的防洪标准来做，机械压实之后都很结实，比有些人现在住的地方还牢靠。不住人的地方我们都允许复耕，可以种地种树。”张克强告诉记者，“老百姓刚开始也不太相信，在看到一些地方做得好后，就主动找过来，要求把渣子砌到他们村边。”

3. 陕南的出路

黄金峡、三河口两个调水点都要兴建水库，受库区影响的洋县、佛坪县和宁陕县总共需要移民1万多人。

“如何安置这些人”成为一个大问题，张克强颇为感慨地说：“除了技术问题外，这是牵涉到工程成败的最大问题，某种程度上比技术问题还难。”

原来担任引汉济渭办移民组组长的王寿茂告诉记者：“黄金峡450米高程和三河口643米高程范围内的群众，以及蓄水以后容易出现滑坡、塌岸等地质现象区域的群众，都要纳入到移民范围内。”

移民最多的是黄金峡所处的洋县，需要移民5000多人。移民安置都在本县，分集中安置、零星安置等方式，主要采用集中安置。要给移民在安置点划拨耕地、林地，还不能对周围群众的生产生活产生太大影响。此外，安置点要考虑防洪安全，做地质评价，看有无滑坡、泥石流，确保群众居住环境安全，满足生产生活的基本条件。

安置方式除了土地安置外，相关部门还在研究一种社会养老保险的安置方式。“对农村年龄较大的人，国家拿一部分资金、个人再负担一部分资金用做养老统筹，跟退休金一样，今后他们不靠土地就可以生活。”张克强告诉记者，“这个养老保险主要针对到了退休年龄、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这个制度我们正在研究，将来要根据群众自愿，两种安置方式自己选择。”

对于这项工程的态度，关中人完全赞同的自然是多数，受影响的汉中、安康居民也有不同声音。“有的是对工程不了解，更多的则是利益的博弈。我不反对你轻松过关，但你可能对我的问题考虑不多，如果我反对的话，你就要安抚我，得花点代价。”张克强认为这和南水北调的生态补偿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这种呼声也可以理解。

国家南水北调中线要从汉江的丹江口调水，因此对汉江、丹江流域的水质有着严格要求，很多排放不达标的企业都要关停，这就限制了陕南本就不发达的经济发展。为此，国家从2008年开始实行生态补偿机制，陕南第一笔获得了南水北调生态补偿财政转移支付10.9亿元。

同样，作为陕西省引汉济渭的水源区，陕南相关地区也应该得到类似的生态补偿转移支付。这个补偿要从引汉济渭工程的运行成本中拿出一部分资金，国家也要从财政上安排一部分资金来补贴。

“经济发展收税多了，那就要拿出部分税收收入扶持陕南，把水引到关中来。”张克强认为，“要使受影响地区群众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平均生活水平同步，比如人均拥有粮食、人均生活基本支出，随着国家的发展要同步往上增加。”

对于陕南支撑关中发展来说，受益的不仅是关中地区。张克强告诉记者，陕南的产业发展受到限制，而且都是山区，城市很难扩张，陕南未来的城市化出路是在关中。“如果关中的水保障了，关中的城市发展也会给陕南的城市化提供新的出路。长远来看，关中城市群将会承载陕西城市化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