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关于世界经济和政策走向的十个判断

    2011年世界经济将呈全面复苏非均衡增长的基本特征。具体讲，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经济全面恢复，形势好于预期；同时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增长分歧将进一步扩大，非均衡性进一步加深。由此出发，本文试对2011年世界经济和政策走向做出判断。

    一、美国复苏进程加快，2011年存在三大风险　

    2009年下半年，美国经济走出衰退，2010年前三季度，美国经济增长率为3.7%、1.7%和2.6%。本文预测，2011年美国经济复苏进程加快，经济增长率将超过3%。（1）消费恢复增长，最数据显示，2010年11月，美国家庭消费支出增长0.4%，零售额增长7.7%。（2）失业率开始下降，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12月25日，首次申领失业金的人数下降至38.8万人，此为2008年以来最低水平。（3）小企业信心指数大幅上升，2010年11月上升至93.2，此为2007年以来最高水平。（4）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美国经济增长率为2.6%，2011年为2.8%，均高于美国经济2.5%的潜在增长率。

    不过，美国经济依然存在三大风险：一是就业形势严峻，2010年11月美国失业率为9.8%，尽管12月份下降为9.4%，但仍在高位。二是实体经济疲弱，社会整体投资回报率偏低，金融机构在获得大量资金之后，仍不愿意向国内实体经济放贷，这些资金部分变为超额准备金流回中央银行，部分流向国际大宗商品市场和发展中国家。三是财政风险增大，2010财政年度美国政府净债务规模达到13.5万亿美元，高于2009财年的11.5万亿美元和2008财年的10.2万亿美元。

    二、美国政府坚守“双扩张”政策

    在2010年的宏观政策组合中，美国政府坚持扩张性财政政策和扩张性货币政策。本文预测，“双扩张”政策将在2011年得到延续。

    从财政政策看：2010年12月奥巴马决定将布什政府的减税政策延长两年，同时推出2011年新的减税法案。新的减税法案包括：一是工薪阶层所得税减免。二是将长期失业人员享有的失业救济延长13个月。三是未来两年对富人实行更低的遗产税。四是对企业设备购置实行税收减免。这些减税政策有利于经济复苏。

    从货币政策看，2010年11月美联储宣布启动第二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即在2011年6月底以前再购买长期国债6000亿美元。此前，为了应对危机，美联储先后10次降低美元利率，2008年12月将美元基准利率降低到0~0.25%，达到实际意义上的“零利率”。2009年，美联储在零利率政策基础上实施了第一轮量化宽松政策，向市场注入1.7万亿美元的流动性。美联储两次共计2.3万亿美元的资产购买计划有助于减少失业。不过，本文预测，美联储推出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的可能性不大。

    三、2011年底之前美联储加息的可能性不大

    本文预测，2011年底以前美联储加息的可能性不大。（1）由于劳动力市场疲弱，工资涨幅低于劳动生产率增幅，遏制了单位劳动成本上涨，减轻了通胀压力。（2）2010年11月美国消费物价指数为1.1%，核心消费物价指数为0.8%，低于美联储1.7%~2%的通胀目标区间。（3）2011年1月4日，美联储货币政策委员会宣布，将继续执行总额为6000亿美元的国债收购计划，维持联邦基金利率0~0.25%目标区间不变。

    四、欧元区复苏缓慢，两极化趋势加深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欧元区经济增长率为1.7%，2011年亦为1.7%。影响欧元区复苏的主要因素有：（1）失业率居高不下，最新数据表明，2010年欧元区16国平均失业率为9.9%，2011年欧元区17国的平均失业率可能为9.6%。（2）受希腊和爱尔兰主权债务危机影响，为了控制预算赤字，欧洲非核心国家大幅削减政府开支，提高税率。（3）2010年年末，国际评级机构对西班牙和葡萄牙发出降级警告，比利时和意大利也被列为怀疑对象。（4）目前欧盟正在酝酿建立“财政联盟”，计划启动后，欧元区国家将面临进一步的财政紧缩。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将使2011年欧元区复苏进一步放缓。

    2010年欧元区经济增长的两极化趋势明显。核心国家保持了较快的增长率，比如，德国的经济增长率为3.7%；非核心国家复苏步伐迟缓，甚至出现了新的衰退，比如，希腊、爱尔兰、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4.2%、-0.2%、-0.2%和1.3%。本文预测，2011年欧元区复苏的两极化趋势可能进一步扩大，德国和法国将保持较快增速，经济增长率可能达到2%和1.6%；意大利和西班牙复苏缓慢，经济增长率可能为1.0%和0.7%；希腊和爱尔兰则有可能出现零增长。

    五、2011年上半年欧央行加息的可能性较小，下半年可能加息

    本文预测，2011年上半年欧洲中央银行提高欧元基准利率的可能性较小。一方面2010年10月欧元区消费物价指数为1.9%，处在较低水平，最新数据显示，2010年和2011年欧元区的消费物价指数分别为1.1%和1.3%，均低于欧洲中央银行2%的目标；另一方面，经济放缓和失业率居高不下的严峻形势，缩小了欧洲中央银行的加息空间。近日欧洲中央银行宣布，维持欧元基准利率1%水平不变。不过，本文预测，如果欧洲经济好转、欧债危机缓和，欧洲中央银行可能于2011年下半年提高欧元利率。

    六、2011年上半年英格兰银行可能加息

    本文预测，鉴于英国通胀压力不断增大，2011年上半年英格兰银行有可能提高英镑基准利率。(1)2010年3月英国消费物价指数达到2.7%，6月上升到3.2%，11月进一步上升到3.3%，远远超过了英格兰银行2%的通胀目标。(2)最新数据显示，2010年12月,英国公众关于未来1年的预期通胀率为3.5%，未来5~10年的预期通胀率为3.8%，此为2008年以来最高水平。（3）2011年英国政府将提高增值税税率，可能进一步增大通胀压力，英格兰银行预测，2010年上半年英国消费物价指数将达到4%。(4)保持一个较低的通货膨胀率是英格兰银行货币政策的唯一目标，最近英格兰银行行长多次表示，如果通货膨胀压力进一步增大，英格兰银行将采取加息行动。

    七、日本政府面对减少债务还是克服通缩的两难选择

    2010年第三季度日本经济增长率为3.9%，连续4个季度保持了正增长。目前日本的主要问题是债务风险与通货紧缩并存，这里有一个两难选择：要克服通货紧缩，就要实行扩张性政策，将进一步扩大财政赤字；要减少财政赤字，就要实行紧缩性政策，将进一步加剧通货紧缩。如何走出这一两难困境，是2011年对日本政府的严峻考验。

    关于财政赤字。20世纪70年代后期，日本进入低速增长，为了刺激经济，日本政府选择了扩张性财政政策，大量发行国债。20世纪90年代初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政府再次启动财政扩张计划，2000年日本国债发行规模超过美国。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日本政府连续两次实施财政刺激计划，2010年预算中依靠国债筹措的资金已经超过税收收入。数据显示，2010年上半年，日本国债总额已增至883万亿日元，创历史新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日本政府债务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2010年为229%，2015年为250%。

    关于通货紧缩。2006年日本的消费物价指数由负转正，2007年日本中央银行结束零利率政策。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2008年底日本消费物价指数和核心消费者物价指数再次成为负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日本消费物价指数为-1.4%。日本中央银行预测，日本通货紧缩情况可能持续到2012年3月。

    八、发展中国家成为带动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世界经济增长率为4.5%，其中，发达国家为2.5%，发展中国家为6.5%。由于发达国家复苏迟缓，在今后两年中发展中国家将成为带动世界增长的重要力量。（1）2010年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率为9.4%，是世界经济的2倍，是发达国家的3.5倍。（2）“四块金砖”增长强劲，数据表明，2010年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7.5%、4.3%、9.7%、10.5%，均已达到或超过危机前水平。

    九、发展中国家完成退出战略，进入加息通道

    2009年下半年，随着经济恢复，一些发展中国家开始实施退出战略；2010年通胀成为主要问题，更多的发展中国家进入加息通道。

    印度经济恢复较快，2010年前三季度印度经济增长率达8.8%，为2008年以来最高增幅，与此同时，印度的通货膨胀压力不断增大，2010年3月印度批发物价指数达9.9%，远远高于印度中央银行5%~6%的目标区，为此，2010年印度中央银行连续六次提高卢比利率。2010年11月印度批发物价指数下降至7.5%。

    2009年下半年巴西经济强劲复苏，2010年二季度经济增长率达9.9％，为1991年以来最高纪录，同时巴西通胀形势严峻，2010年3月份消费物价指数为5.2%，11月份达到5.8%。为了抑制通胀，2010年巴西中央银行连续三次提高雷亚尔基准利率。

    2010年俄罗斯恢复增长，前两季度经济增长率分别达到4.5%和4.9%，2010年7月俄罗斯央行决定结束长达一年半的降息周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和2011年俄罗斯经济增长率分别为4%和4.3%，消费物价指数分别为6.6%和7.4%。为了防止通胀，2010年12月俄罗斯央行宣布提高卢布利率，这是危机后俄罗斯第一次加息。

    韩国复苏情况良好，2010年前三季度韩国经济增长率达到4.5%，同时韩国的通胀压力上升，上半年消费物价指数达2.7%，为此，韩国中央银行分别于2010年7月、11月和2011年1月连续三次加息。

    2009年下半年泰国经济复苏。2010年上半年泰国经济增长率达到10.6%，为亚洲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同时泰国也面临着通胀威胁，2010年5月消费物价指数达3.5%，为了应对通胀，并解决负利率问题，泰国中央银行分别于2010年7月、8月、12月以及2011年1月连续四次提高泰铢利率。

    十、俄罗斯卢布将走向自由浮动

    2010年10月，俄罗斯进行了汇率制度和汇率政策的重大改革，主要内容有三个方面：一是扩大卢布对篮子货币的波动区间，将卢布对篮子货币的波动区间从3卢布放宽至4卢布。二是减少政府对外汇市场的干预，降低对放宽浮动区间的条件限制，将连续买入或卖出7亿美元就可以扩大浮动区间的条件降低到6.5亿美元。三是取消从2009年开始实施的“极限区间”（26~41卢布），“极限区间”是俄罗斯政府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而采取的临时性汇率管制措施。

    本文预测，此次俄罗斯汇率改革具有里程碑意义，将改变危机后俄罗斯经济的发展方向。（1）卢布将走向自由浮动。在此次汇率改革中，俄罗斯中央银行没有公布新的卢布对货币篮子的浮动区间，经济学家分析，新区间可能是32.9~36.9卢布，这是卢布走向自由浮动的关键一步，在此基础上再放宽1卢布就意味着卢布汇率的自由浮动。（2）货币政策重心将转向控制通胀。通过这次汇率改革，卢布可以在一个较大的区间内浮动，使得俄罗斯中央银行能够集中精力来应对通货膨胀，也使其反通胀政策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换言之，此次汇率改革意味着今后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政策重心将从控制卢布汇率转向管理通货膨胀。（3）反危机政策逐步淡出。最近俄罗斯政府就提出，尽快放弃那些为了反危机而制定的特殊政策，包括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今后带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将由政府转向市场。（4）减少政府干预。由于俄罗斯经常项目为顺差，扩大汇率浮动区间可能使卢布升值，为此，俄罗斯中央银行专门提出，此次汇率改革与货币贬值无关、与汇率战争无关、与贸易摩擦无关。他们增加卢布弹性、扩大浮动区间的目的不是为了卢布贬值，而是为了减少政府干预。本文认为，减少干预是卢布走向自由浮动的条件和标志。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