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借贷札记：“黑名单”里的信用背书

    导语：这份“黑名单”的初衷和它面临的争议。除了业内的道德指责，法律界的批评更让这份“黑名单”在2015年的年初显得格外醒目。

　　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李超  实习记者 宋旖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一份“黑名单”系统的上线让一向低调的慧财网老总彭勇成为了舆论争议的焦点，这家在2014年喊出上市目标的p2p公司，显得有点“纠结”。

　　除此之外，彭勇的公关团队也在谨慎的向外界解释着这份“黑名单”的初衷和它面临的争议。除了业内的道德指责，法律界的批评更让这份“黑名单”在2015年的年初显得格外醒目。

　　2014年12月份，成都p2p公司慧财网首推“黑名单”系统，将逾期未还款的借款人个人信息全部公布出来，这其中包括借款人的身份证、头像照片、电话、家庭住址等私人信息。

　　“这是一种保护。”在接受经济观察网记者独家专访时，彭勇说道。“我们在保护投资人资金安全的同时也是保护我们自己，这就是我们设立“黑名单”系统的初衷。”

　　实际上，无论是“黑名单”的自我保护还是其中的法律争议，都反映出了目前p2p行业在规范和监管细则缺失的状态下所面临的尴尬处境。这种“自我保护”式的冒险更多地折射出p2p行业寻找“信用背书”的不得已。

　　“黑名单”

　　慧财网办公地点坐落在成都东大街，这条街被称为“西部华尔街”，是目前成都市民间投资、理财公司最为集中的地方，也是成都p2p公司跑路的高发地带。

　　2014年，虽然P2P网贷行业经历了井喷式的发展，但是对于彭勇这样的P2P网贷从业者来说，这一年却并不轻松。这家已上线两年有余的P2P平台已经“引入包括律所、券商、风投等机构，正谋划3年左右登陆资本市场”。

　　风控不佳的P2P网贷平台接连跑路使投资人对这个行业的诚信度充满了质疑，这让彭勇觉得，他需要“做一个大胆的尝试来改变他们目前面对的困境，缓解来自借款人和投资人的双重压力”。

　　这个尝试便是“黑名单”系统。在这个“黑名单”系统里，彭勇的慧财网将恶意逾期或失联的借款用户进行了公示。

　　“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告诫这些借款人，我们应该珍惜自己的信用，信用将会是自身的一个价值，它会变得越来越值钱，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信用的价值。”彭勇解释道，“一方面来惩戒这些恶意的不还贷，另一方面是告诫我们其他的借款人应该要去珍惜自己的信用。”

　　以“黑名单”这样的方式对恶意逾期或失联的借款人进行“告诫”使慧财网引发了各方的争议。但在彭勇看来，这些都是值得去讨论的，目前的P2P平台也需要这些讨论与关注。“作为我们网站本身，我们愿意去承担“黑名单”带来的一些后果。”

　　“因为我们有所比较，一方面是我们的投资人，他们资金的安全性，他们的权益是否应该受到保障？所以我们在两者之间做了一个权衡，我们愿意去冒风险，去保护我们应该保护的这些投资人的权益。”彭勇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

　　这或许折射出了目前P2P网贷平台的些许无奈。在今年，网贷行业面临着前所未有严峻考验，网贷行业风险集中爆发，使投资人对网贷平台的信心跌至谷底。对于投资人来说，平台的诚信度与资金安全成为了投资人最为重要的投资考量。

　　“现在已经本末倒置了，什么都不重要，利率不重要，服务质量不重要，产品设计不重要，这就是因为在整个大的背景下诚信不行，社会的诚信度差所造成的，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诚信问题。”彭勇说道。

　　所以，“黑名单”系统的上线，彭勇还有着重拾投资人对P2P网贷平台信任的期望。彭勇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投资人，平台的借款人是真实存在的，资金真实的流到了借款人的手中。在他看来，网贷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借款人的真实性问题，而一些诈骗平台正是利用网贷投资人可能遍布全国各地，不可能每一位投资人都到公司去了解、去查阅相关借款资料而实施诈骗行为。

　　“同时，我们也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投资人网贷本身就是存在风险的。”彭勇说道。“我们希望通过黑名单的方式从侧面来告诉投资人真实的、一定会存在的一种情况。”他认为，整个P2P行业要往信息公开、透明的方向去发展。

　　“一个平台出现了预期的时候不能掩盖这些数据，因为投资人需要用这些数据去分析自己的投资是否安全，因为这是基于我们的风险保证金机制之上提出来的，所以要想风险保证金机制是成立的，首先就应该公布相关的、必要的信息。”

　　在“黑名单”上线之后，彭勇接到了欠款人的电话，对方表示会尽快还清欠款。在目前看来，彭勇觉得“黑名单”系统的进展很顺利。

　　法律争议

　　然而，被彭勇赋予许多重要意义的“黑名单”系统从上线的那一刻起，质疑和争论的声音就从未停止过。在部分法律界人士看来，慧财网的这一做法体现出了作为一家P2P网站对于借款人恶意逾期的无奈，但是这种公布名单的方式还是值得商榷。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的易卫律师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法》第十九条的规定，慧财网公布黑名单的方式是欠妥的，轻则构成侵犯公民人身权，承担民事侵权的责任，重则构成犯罪，应承担刑事责任。

　　除此之外，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的卞德志律师还提到：“慧财网公布了这些信息之后，有网友把这个个人信息又放到别的网站上去，试图人肉搜索借款人，这样的行为又怎么定义？网友转发个人信息到其他网站，涉嫌侵害了被转发个人信息的自然人的人身权、隐私权，是一种民事侵权行为。”除了上述问题，易卫律师还对慧财网恶意逾期借款用户的认定标准提出了质疑。

　　对此，财慧网给出了对恶意欠款的客户认定方法，同时，慧财网认为上面两位律师所列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法》第十九条不适用于慧财网的情况，因为“黑名单”不是员工个人行为。

　　在质疑之外，也有律师指出，慧财网公布黑名单并不涉及到侵权。四川舟楫律师事务所的李小平律师在接受经济观察网记者采访时谈到，“在借款人已签署合同书面同意的情况下就已经自愿放弃了自己相应的权利。”因此他觉得慧财网公布“黑名单”并不违法。

　　对此，慧财网也表示“慧财网公布出来的信息是借款用户在借款时其本人提供的，是合法取得；且慧财网是根据借款合同约定，对恶意逾期或失联的借款用户进行公示”。

　　“这是我们在做的一种尝试，这样的方式它是逐渐会消失的，这样的方式比较粗放，但是在现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采用这样一种方式也不失为一种比较好的手段。”面对蜂拥而至的争论和质疑，彭勇这样说道。“在现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他表示，他们想要去找到那些借款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且还没有相关的法律出台。“我们网贷这一块违约的记录不能去接入国家的征信系统，我们希望从征信系统获取信息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信息也不能上传上去，这就是让我们很头疼的一件事情。”彭勇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他们也在尝试建立民间的一些个人征信体系，以后作为我国诚信机制的一个补充。“我想他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这也是一种趋势。”

　　实际上，除了这种有争议的“增信”方式，为P2P作信用背书的选择还有很多，如朋友圈子、第三方托管、大股东背景、银行授信、行业协会自律等，都是力图把第三方的信用原子引入一个“不具有完善信用体系但又必须经营信用”的生态系统中，力图达到“让个人的信用更有价值”的效果。

　　而需要指出的是，在行业监管细则仍然缺失的背景下，任何自下而上的探索都需要遵守既有的法律规则和商业精神，同时也要得到鼓励和保护，至少免于道德指责。